在跑遍这个国家里大多魔物栖息地后,我还是未能碰见小爱。我再度声明,我并非是为了见某人才拜访同族们的,我只是。。。。只是觉得魔物们长久以来缺乏联系,各自为战,为了加深各方友谊才出来旅行的,见某位女骑士只是件顺带的,无关紧要的事,就好比你上学是为了见你心仪的女同学,而并非那个整天摆着臭脸,催你交作业的死老头。咦,这个比喻好像有些什么不对劲。。。。。。
但总而言之,没见到小爱,我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。我踏上归途,在离老家不远的牛头人山崖下,我感到了些许不对劲,那里完全没有牛头人们因吵死人而臭名昭著的嘶鸣声。我登上山崖,发现了一片废墟。
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膨胀。
我日夜兼程,不分昼夜地赶回了原来狗头人的居住地。
分明是白天,附近的田地却空荡荡的,看不到同族们的劳作身影,我浑身发抖,冲进了村庄。
尸体。
四处都是小弟们没有脑袋的尸体,他们有的被火焰烧得焦糊,有的则被刀剑劈开身躯,但无一例外,他们的脑袋都被割下,无头的尸体悲惨地散布在村庄四处。我立马就意识到,这是冒险者们的行径,许多冒险者们直接拿魔物们的头颅来兑换赏金。
尽管愤怒几乎要把胸口撕裂,我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性,赶往早就修筑好的隐蔽点。
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几乎听到了自己脑中的理性之弦崩断的声音。
无需再忍耐了,我对自己说。
将我可怜同族们的尸体聚到一块,一把火烧成灰烬,这一仪式意味着灵魂彻底脱离躯体的束缚,回归先祖的怀抱,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能重拾身为魔物的尊严,赐予人类恐惧和死亡。
我诚心祈祷着。
朝着最近的人类村庄出发。
拦路卫兵被我连着盔甲砸穿了木屋,农夫的锄头则被我掰断,脑袋被捶进地里。人们四散而逃,而我则用更快的速度追上,终于,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我逼到了村庄里的一条死路,他们瑟瑟发抖,用恐惧的目光注视着我。
那帮家伙在死前是不是也这样恐惧地缩成一团呢?
我把拳头握得啪啪作响,忽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哈士奇。。。。。
那个烦人的小女孩站在人群的边缘,用畏生生的眼光看着我。她使劲把身子往大人身后藏,眼里满是泪水。
我走到她面前,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小爱姐姐会伤心的。
她边抽泣边说。
心里哪个地方被揪紧。
我扭头看向其他人。
是谁杀了我的同胞?
是一只叫做光明之舟的冒险小队,我们当初劝了他们不要动手,可他们却说一切魔物都该被消灭,执意要讨伐。。。。。。
一个中年妇女举起手,颤颤巍巍地答道。
我盯着她看,吓得她直接坐倒在了地上。看着这帮仍人宰割,用恳求的目光注目着我的人类,我不禁想起了那帮没出息的小弟。
在生命的最后关头,他们会不会也是毫无魔兽尊严的,恳求着人类冒险者放过他们的性命呢?
没出息也没关系,要是他们活下来了该多好啊。
怀着复杂的心绪,我离开了这所与我生命有十余年纠缠的村庄,踏上了猎杀冒险者的旅途。
我不再躲避人类,也不再手下留情,遇到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小队,便把他们屠杀殆尽,留下最弱小的那个,叫他回城里去替我传话。
在我死,或者光明之舟的冒险者团队被我杀光之前,我是不会停止袭击的。对坐在血污中被吓得一脸呆滞的年轻冒险者,我这样宣称。
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袭击了多少批冒险者,在杀掉第一支冒险者小队时,我还彻夜难眠,手掌穿过人体的湿滑触感一直在手上残留,怎么也洗不掉。可随着杀戮的进行,似乎是身体内身为魔物的因子逐渐觉醒,看着死难者痛苦和绝望的表情,我的心中不再丝毫不忍,反而会有些兴奋,扬起一股能够主宰他人生死的满足感。
可能是顺应了天性的缘故,我感觉自己比以前更强了,现在再和小爱交手,恐怕胜负已经难说。
小爱。
不知怎地,在这段沾满鲜血的岁月中,也只有这个名字会让我心中莫名一疼。然而疼痛无济于事,不拿那群人类的鲜血祭奠,我的小弟们又怎能在地下安息?他们身为魔物未能尽职的份,需要我来补齐才行。
终于,在一个有着黯淡阳光的下午,我见到了刻骨铭心的仇人。
光明之舟,这只有着六人的小队由一个中年的骑士领头,他背上的剑又重又利,看样子不是个弱手。见了我之后,他厉声喝道,滥杀无辜的魔物,受死吧。
滥杀无辜的就算了,没有干过坏事,只是缩在自己领地里,不打扰人生活的魔物你为什么也要杀?我问。
骑士露出吃惊的表情,愣了一会儿,答道,哪有不干坏事的魔物,那种魔物根本不存在吧。
这样啊。我轻轻叹了口气,某种暴虐的情绪在身体中膨胀。
五分钟后。
你杀了他!你居然杀了他!
女弓手势若癫狂地搭箭拉弓,我把骑士的脑袋扔下,偏头躲开擦过头发的箭。
是啊,就像你们杀了我的小弟们一样。我说。
我走到她身前,女弓手拔出匕首,却被我捉住手腕扭断。
恶魔!她恶狠狠盯着我,眼中满是血丝。
彼此彼此。我回答道。
我把拳头扬起,准备一拳了结她的性命。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。
阿蛋!
我宛如触电,下意识扔开了在我手中挣扎的女子。
居然是她。
几年未见,小爱却依然是那副漂亮的少女模样,她扶剑站在不远处的山丘,眼中满是悲悯。
你居然真地变成了这样。
她用十分憔悴的声音说。
我曾经想过很多和她见面时为自己杀戮开脱的理由,在心里演练了千千万万遍,但见到她,一切都被梗在了喉里。
小爱啊,和平共处什么的,到底只是个梦啊。
我喃喃说。
不,它本来是可能实现的,如果不是你的肆意屠杀。
可是,我死去的同胞们又该怎么办,就这样不声不吭地死去,连个报仇的权力都没有。我忍不住大喊。
但你至少,不应该,滥,杀,无,辜。小爱盯着我,目光像要把我刺穿,一字一顿。
我浑身一颤。
现在,跟着我走,在人类的法庭上接受审判,这也许是为你的屠杀和背信做出的最后补偿。
小爱冷冷说。
那她怎么办。我指向女弓手。杀死我同胞的罪魁祸首。
我会让她放弃冒险者的身份,进行赎罪的。小爱说。
仅此而已?我不由得叫出声。
至少在大多数人类看来,杀死魔物并不是罪恶。想要改变这一观念,至少还需要数十年的时间。在此之前,也只能如此。小爱说。
那在我跟你走之前,怕是还有一件事要做。我说。
我身形暴起,朝着女弓手挥拳而去。一个身影,飞速拦在了我前面,并挥剑把我逼退。
小爱!
她比以前速度更快了。
你已经打破过誓言了,不要再让我失望了。小爱说,她横剑拦在我身前,宛若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。
如果对我同胞所遭受的厄运默不作声才能遵守的誓言,我不介意再次打破!我咆哮道。
我躺在了地上,浑身是伤。
虽然变强了许多,但我万万没想到,在小爱面前我还是如此不堪一击,巨龙般的力量和鬼魅般的身形,这怕是已经可以和传说中的勇者媲美的实力了吧。
小爱从怀里拿出了一瓶绿色糊状的药品,放到我手里。
把伤口处理一下,我们待会儿出发。
她刻意把头扭开,没有看我。
我愣愣地看着手上的绿色瓶子,仿佛回到了那个被揍倒在地,小弟们一哄而散的时候。那时我远没有现在强大,却还有着会围着我嬉笑的小弟们,还有会揪我胡子的小女孩,以及会冲我露出赖皮微笑的女骑士。
眼睛湿润了。
你。。。。。小爱瞪大了眼睛。她忽然后退了一步,铛地一声拦下了一只瞄着我脑袋去的箭。
你疯了吗!给魔物疗伤,还要带他去审判。女弓手抓着弓,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我。
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,这你放心。小爱说。
审判?那是人类才有资格接受的事,像这种污秽邪恶的生物,就应该马上杀死,不让他在世上多呼吸一秒!弓手指着我,势若疯魔地嚷嚷道。
够了!
小爱高声喝道,她的牙齿咯吱作响,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愤怒的样子。
如果不是你们,肆意杀戮魔物,把本来安宁的地方搅得一团乱。她又指向我,如果不是你,被仇恨所支配,滥杀无辜,一切都不会如此糟糕。
我本来已经说服了那么多人,那么多的魔物,只要让大家看到和平相处的例子,和平的前景分明是有可能的。可你们,把一切都毁了,一度承诺过和平的魔物也会肆意虐杀,谁也不会相信我的主张,只会把它当做个笑话。
她痛苦地低下头,用近乎呜咽的声音说。
我近十年的努力,都白费了。
我如遭重击,呼吸几乎要停滞。
我居然这样毁了她的理想。
心中的痛楚几乎比得上见到小弟们被烧毁的村庄,我痛苦地闭上眼,感觉在这里死去怕也是无所谓了。
小爱的喉头没入箭羽。
女骑士脸上带着惊愕的表情,看向身后射箭的弓手。后者露出疯狂的笑容,恶狠狠地骂道。
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,敢妨碍我复仇的家伙都得死。
她带着神经质的笑容,拉弓指向我。
小爱的身子晃了晃,嘴里涌出血沫,和魔物不一样,人类的要害就是如此脆弱,即使是这个怪物般的少女,也不能够例外。惊诧的表情在她脸上凝固,缓缓倒向地面。
滔天的愤怒在我心中涌动,不顾被打折的手臂,打断的肋骨,以及浑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,我从地面一跃而起,磕磕绊绊的朝弓手冲去,箭羽一次又一次地命中,但我的身体却涌出了无尽的力量,叫我忘却了疼痛。
我冲到弓手面前,在她混杂着惊愕与憎恶的目光中,双爪用力,将她的喉咙撕裂,鲜血溅了我一身。我没来得及确认她死前的表情,便扭头冲向小爱。
她躺在地上,气若游丝。
你还是杀了人啊。
她虚弱地说,声轻细微地像一丝要消逝的轻烟。
我发誓,这是我最后一次违背誓言了。
我握住她的手,努力让眼泪不要掉下来。
她静静盯着我看。
阿蛋,你说,所谓的和平,是不是真地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呢。
她脆弱得像个要化开的雪人。
不是的。我哽咽着说,都是我这样糟糕的魔物害得,如果是那帮小弟的话,换成别的更理智的魔物的话,和平一定是可能的。
她嘴角勉力勾出一个笑容,你其实还是一个好家伙呢,如果没有那些冒险者的暴行的话,你可能还是那个善良的阿蛋呢 。只是。。。。。
她微微抬头,语气忽然变得十分空灵。
我还是什么都没做到呢。
我一惊。
她看着天空,表情。就算努力了十几年,人与魔物间的隔阂也只会更大,而我自己,也死在了深陷仇恨锁链的同胞手中。或许,真地该如老师所说,不要想那么多,乖乖做个仗义挥剑的骑士,就好了呢。。。。。
她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小爱,小爱!
我拼命呼喊她的名字,她的呼吸却渐渐微弱,直至彻底停止。
我抱着她的尸体,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呆呆地坐在那,直至太阳落山,夜已深沉,远处的森林传来阵阵低沉的兽吼,我摇摇晃晃地直起身,举起横在地上的骑士剑,朝自己的胸口插了进去。
我居然没有死。
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。在灶台前忙活的女子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,看着她善意的面孔,我不由得一时呆住。
不要奇怪,是我救了你。农妇打扮的女子说,她忽然笑了一下。
一般来说很少会有人去救魔物是吧。不过我看你抱着一个女子,一脸悲痛的表情,心想肯定有什么故事,就把你带回来了。而且,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在半年前,我在迷路的时候,居然被几个狗头人救了,他们把我招呼到自己的村子做客,还送了我许多土豆呢,装土豆的箩筐,我现在还放在那呢。她指了指墙角。
那帮家伙。。。。。。
眼前一片模糊。
不受控制地,我抱住了眼前的女子,嚎啕大哭起来。她先是吃了一惊,随后轻轻拍着我的背,温柔地说没事啦,没事啦。
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哭得最凶的一次吧。
在把伤养好之后,我向女子道谢,告别了她的家。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我拜访了许多魔物的营地,说服他们离开人类的领土,撤往魔王所在的魔域。
因为前些日子的流血事件,大多魔物听从了我的劝诫,少部分死脑筋的,在我拳头的威胁下,还是乖乖离开了。
两个互相仇视的种族,还是离得尽可能远,才能够少发生冲突吧。
做完这些后,我依然在人类境内游荡,力所能及地做些好事,诸如保护迷路的小孩不被野兽侵袭,救下被山贼侵袭的山庄之类的。尽管清楚这与我造下的杀孽相比只是九牛一毛,但我还是希望,这或多或少能扭转人们对魔物的印象,也算是对被打破的誓言,以及那个在我面前死去的女骑士,做出的一点点补偿吧。
有时候也会遇到冒险小队,无论对手如何强大,我也不会还手,只会一心逃跑。有一次,被几个实力不俗的法师烧成重伤后,我藏到了森林里一处隐蔽的洞穴中,捂着伤口呻吟不止。
似乎是因为法师的魔法中有所玄妙,魔物的自愈力完全没发挥作用,身上的伤口迟迟不能愈合。大晚上,我疼得睡不着觉,决定到林子里逛逛。忽是听到一个慌乱的脚步以及一阵马蹄声。
我藏到草丛中,偷偷探出脑袋。看到一个小女孩被几个黑衣骑士追赶着。那女孩衣着简朴,身上不少地方都打着补丁,像是个平民子弟。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跳到了那几个黑衣骑士面前。
他们被吓了一跳,纷纷勒马停下。我张牙舞爪,弄塌了几棵树,掀起了满地尘土。我其实心里也很紧张,由于浑身烧伤,我能发挥的战力有限,弄塌这几棵树已经是我最后的力气了。
所幸由于黑夜看不清伤口,黑衣骑手们似乎是被我的出场惊摄,小声商量片刻后,还是策马离开。我松了口气,想向那个女孩打个招呼,叫她不要怕我,却发现她先一步靠了上来,伸出了小小的手掌。
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专门做好事,救了好多人,而且从来不袭击人类的好魔兽吗?
她语气兴奋,眼睛一闪一闪。
我愣了愣,说。
我现在不伤人,但我以前杀了很多人,也算不上什么好魔兽吧。
可是妈妈说,就算以前犯了错,知错就改,那就是好孩子啊。她盯着我,语气稚嫩,却十分认真。
不要因为这么点事就对别人下定论,我比你想得坏得多。我摇了摇头,深深叹了口气。
小女孩怔怔地看着我,忽然是踮起脚尖,替我擦掉眼角的眼泪。不要哭了好魔兽,我们来做朋友吧。
来做朋友吧。
似曾相识的话语,在多少年前也曾听过,开启我人生另一篇章的少女,也是这样像我伸出手,不容抗拒地宣称,来做朋友吧。
心里的某个死结像被扯开了一个缝隙,我不由得泪流满面,轻轻地跪下,把小女孩的手掌轻轻捧起。
嗯,我们来做朋友把。
这一次,我不会再做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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